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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又过了将近半年,纲吉与京子都渐渐找到了不会让互相感到尴尬的相处方式,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会主动去问。那短短一年可以称之为梦幻一样的交往时光,就这样不声不息的淹没在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里,再也回不去了。
虽然表面上摆出一副我很好、大家不要担心的样子,可实际上只有纲吉自己知道,那一日的事情不仅仅是对京子,甚至对他自己都有着极为深刻的影响。他常常会在梦中回到那个黑暗的房间里,他梦见自己被无形的力量按倒在地,尽管极力挣扎却仍无法摆脱,眼睁睁的看着对准京子的手|枪扣下扳机。
砰的一声,鲜血溅射在雪白的墙壁上,刺目的猩红宛如凌空盛放的红梅,倒映进他眼底,化为了点点破碎的光。血脉中奔涌流淌的恐惧几乎让他无法呼吸,喉咙里痛苦的溢出京子的名字,但从这噩梦一样的场景中惊醒时,才大口大口地粗喘着,恍然感受到冷汗已渗透了身下的被单。
冰冷的空气穿透被褥与衣料的阻隔流转在皮肤上,入眼是化不开的浓稠夜色,纲吉坐在原地呆了很久,直到对面吊床上的里包恩开口,才终于将他从这无边的黑暗与恐惧里拯救出来。
“明天就是重要的新年了哦,阿纲。”
伴随着这句话,头顶的点灯‘刺啦’一声猝然亮起,纲吉下意识抬起手去遮挡了一下,感到身前一重,里包恩已经跳到了他面前,穿着一身滑稽可笑的粉红色睡衣,正仰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纲吉慢慢将手放了下来,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这件睡衣似乎还是国三那一年夏莉送给里包恩的,理由是为了答谢对方让她通过了考核。想到这里,注意力稍稍被分散开一点,他整个身体不再像刚醒来时那样紧绷,顿了顿后才反应过来里包恩刚刚说了什么,因缺水而有些沙哑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中响起:“这就睡了……里包恩也是,不用管我了,我很快就好。”
只可惜这句话并没能成功支使的了他这位惯常精明的家庭教师,里包恩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盯了他一会儿,漆黑的眼底倒映出纲吉有些苍白的面容,过了半晌后才道:“真是丢人啊,这副没用的样子。”
握住被单的手蓦地收紧,纲吉抿住嘴角一言未发,只听见里包恩稚嫩却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冰冷声音继续道:“你害怕了吗,或者说,你在后悔吗?是不是觉得那一天如果没有和京子一起去街上就好了?还是说最初就应该将一切都死死的瞒住,不自作主张把所有事都告诉她就好了?”
“很可惜,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的想法,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该想的不是如何逃避,而是摆正心态去面对这一切。”
“放任自己一步一步后退是弱者的思想,我教导了你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你做回当初那个遇事就满嘴不行不行的废柴纲的。”
批判的话语一字一字的从对方口中说出,那冰冷的声音钻入纲吉的脑海里,越发像是在嘲笑他此刻的狼狈,可他却没有办法反驳,因为里包恩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曾经是他在这半年中时时刻刻想到的东西。就像是被刺到了一样,纲吉猛地抬起头,拔高了声音忍无可忍地向他喊道:“够了——别再说了!”
好不容易缓和的心跳再度躁动起来,纲吉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借此平复心情,可迎着里包恩那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目光,说出口的话就不自觉拐了一个弯,他收紧双拳,额角处的发丝被汗水黏着在一起,与往日里干净整洁的样子相去甚远。
这段时日以来所有的情绪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他努力想压抑,最终却失败了,红着双眼坐在床上,就如同自暴自弃的失败者一样,甚至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不可以再让自己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走不出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梦见那天的事……”
“我梦见我没有保护好京子ちゃん,害她在那样恐惧的情绪中失去了生命,虽然醒来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梦而已,可那件事却的确让京子ちゃん受到了伤害,如果那一日我没有点燃死气之火,那么等待着我们的结局会不会就像梦里一样?”
他抱着头躲避里包恩的视线,在黑暗中感受到眼泪渐渐盈满了眼眶,却咬着牙没有让它落下,就好像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不管是彭格列也好,亦或是黑|手|党的事情也好,他始终都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就像是京子所说的那样,他自己也无法想象成为了黑手党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那时的他又是否还能称作是现在的沢田纲吉?
可他同时也知道,事到如今他已经回不了头了,从里包恩来到他身边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彭格列将成为他甩脱不掉的包袱与责任,即使再不情愿,可为了同在这里的伙伴们,也要强迫自己去接受。即使他在心中清楚地明白,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余地。
如果自己是个普通人就好了,那样一切的痛苦都会消失,不用再面对这个不知前路、同时也不愿意面对的未来。
可如果他真的是个普通人,那么他就不会遇到狱寺,也不会结识山本、了平、蓝波,甚至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和憧憬喜欢着的京子说上话,更不会因此一步又一步的改变,逐渐朝着更好的、同时也是大家期望中的样子成长。
他感激着里包恩为他带来的一切,同时又惧怕着随之而来的这份所谓身为首领的责任,尤其在与京子分手以后,这份挣扎的心情便更加强烈了起来。
无法言说的感情盘桓在心中,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却又不知道该向谁诉说。
现在,里包恩就站在他的面前,静静地听完了他所有的话,也将他这副好似要被压垮的狼狈姿态收入眼中,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流光,但面上始终是平静的。
“说完了?”里包恩伸出手将被随意丢到床脚的纸抽拖了回来,用了点力丢到他面前,并没有再去说一些批评或是指责的话语,只是淡淡地道,“发泄够了的话就把眼泪擦一擦,不要像一个在跟大人撒娇的小孩子一样。”
或许是这份平静影响到了他,纲吉的心绪渐渐变得平和了一些,他伸出手将纸抽抱进怀里,胡乱扯了张纸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在这一瞬间也觉得自己这副样子真的没用透了,明明已经是高中生的年纪了,却还像小时候那样被欺负了就只会跑回家自己躲着哭鼻子,也难怪里包恩会看不惯。
还没等这份自嘲的思想开始发散,安静的房间里便再次响起了里包恩的声音,这一次他的语气终于开始有了变化,稚嫩的声线里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嘛,总算是让你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不枉我浪费了这一晚上的时间。”
纲吉一愣,感到投射在身前的阴影动了两下,下意识便抬头看过去,却发现原来是里包恩盘腿在他的膝盖上坐了下来。
察觉到他的视线,那双圆圆的眼睛毫不回避的望过去,里包恩用一副很是悠闲的姿态反问他:“怎么,很吃惊吗?”
纲吉迟疑着摇了摇头,只见里包恩勾起唇角朝他一笑,明明看起来是亲和的样子,可接下来的话却比之前冷漠的语气更让人觉得严肃。
“听好了,阿纲,这些话我只说一遍,因为很重要,所以给我牢牢地记在心里,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要忘记我今天所说的东西。”
“成为mafia的boss,或许对于你来说确实是一件很难以接受的事情,但是你已经没办法后退了,既然如此的话,那就鼓起勇气好好面对吧。不管是快乐的也好,还是悲伤的也好,它们最终都会过去,会成为你往后人生中记忆里的一部分,包括现在你所承受的这份痛苦。”
“逃避永远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如果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让京子不再遭遇到那天的事情,你能做的仅仅就只有改变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起来,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到那时,不管是京子也好,亦或是山本、狱寺、了平,甚至是夏莉,都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们,因为你会成为他们的壁垒,就像是笼罩着一切、同时又渲染一切的天空一样,这是你身为boss的责任。”
“不要总是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人总归是要学会成长的,家族也好、朋友也好、爱人也好,你很珍惜现在的一切吧,可和平生活的愿望单单只靠祈求是无法达成的。”
“所以,真正的强大起来吧,阿纲。不管是身体上的,或者是心灵上的。那一日的你,其实是有好好的保护到京子了哦,所以你不需要再害怕什么。作为彭格列意志的继承者,你的指环上点燃的不仅仅是火焰,更是为了保护他人而想要变强的觉悟。”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晨曦雾霭中敲响的钟声,拨开了层层掩盖在心底的迷雾,让纲吉徒然间便清醒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性去依赖里包恩,听完这些话以后,竟也真的被安抚了下来。他开始不断地在脑海里重复这些话语,压在心上让他觉得不堪重负的枷锁逐渐断裂,随之而来的便是新的困惑与迷茫。
如果仅仅只是获得力量的话,那么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从里包恩的话语中所透露出来的意思却不只如此。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而他又什么时候能成为里包恩口中希望他成长到的样子,一切都没有答案。
将这份疑惑压在心底,第二日的新年宴很快便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