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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后花园
玉簪吐芳,芍药相于阶,杜鹃归,荼蘼香梦。
簪黛二人到时,金陵、苏、扬三地的官宦小姐已嬉笑开来,或捣凤仙花,或染葱段般的指甲。
江南民间素有端午或七夕佳节捣凤仙花染红指甲之俗。凤仙花又名透骨草,捣之染甲,鲜红透骨,经年乃消。正是:端午阶前采凤仙,小钵加矾细细研。染红女儿纤纤指,粉白黛绿更增妍。
而今年金陵的花开之候格外的早,恰逢总督府内,透骨草争香斗艳,欲与芍药比娇,于是这日清晨,李玉簪便命了众丫鬟取而捣之,以染指甲。李府二小姐李玉珏一眼就瞥见黛玉二人,忙扑了上去,直赶着黛玉叫:“林姐姐,你回来了,也不来看我,姐姐成日里颂读经史通略,再不就是给爹爹出谋划策,也不陪我玩;哥哥那个二木头,只知道研习兵法,总不理我,连你也不陪我玩了,这四年,我可是过着囚牢一般的日子。”忽的眼珠子又一转:“清和哥哥怎么没有来,素日不是跟姐姐形影相随,生怕我欺负林姐姐了似得。”言语仍是天真无邪的模样,面上却隐隐有了几分羞涩。
数年的两小无猜,黛玉瞬间明白玉珏的心思,一转眼五年了,玉珏比自己尚小半岁,已情窦初开,这些幼时拌家家斗草簪花、拆字猜枚的小姐妹都已是豆蔻少女了,玉簪姐姐都及笄了,自己终不是那个宠爱无边的林家大小姐了,娘亲也不在了,自己也该替娘亲撑起林家的内务了。
玉簪见黛玉不答话,只当她还沉浸在刺客的事里,于是笑着戳了戳玉珏的额头:“你啊你,成天就知道玩,你看不过五年不见,你林姐姐都愈发超脱了,都是窈窕淑女了,哪像你还跟二疯子似的,人家清和公子是要金榜题名的人,哪有时间理会你这疯丫头。”
黛玉讪讪道:“自花朝节后,我也两月不见清师兄了,秋闱在即,清师兄虽满腹经纶,但仍被家父命去游学。”玉簪笑道:“闺阁女儿的饯花节,尽讨论他们做什么?好妹妹,她们都染美了玉甲,就我们俩还素着,来,看我给你染上十指丹蔻。”黛玉推辞道:“今儿是姐姐的生辰,怎敢劳烦姐姐,珏妹妹,你替玉簪姐姐染上透骨红。我的脂粉装扮向来是由紫鹃料理的,有她跟我弄就好了。”玉簪素来爽直,见状也不在客套,随了黛玉。
染甲完毕,玉簪见三请父亲众长辈还未到,也不便开宴,便命了小丫鬟去取瑶琴来。原来这李府,因李玉簪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因此,李家每常宴宾客,并不避外男。
待丫鬟取得琴来,只见这琴为连珠式,琴漆有梅花断纹,琴头微翘,琴腹微凹,前广而后狭,其表象刚柔而音色通透。
李玉簪见黛玉看的出神,便笑道:“妹妹怕是数年没弹了吧,今日在这总督府为我抚一曲算是祝寿可好。”黛玉婉谢道:“黛玉经年不习乐理,何况幼时所学不过嬉戏而已,素来指法不正,技艺不精,不敢在姐姐面前献丑。”李玉簪道:“妹妹何必太谦,妹妹自幼聪敏,又兼有敏婶子和林叔叔的指点,虽指法不精,领悟力想必是通透的,何况现今并无外人,妹妹就算给我这寿星的一个面子如何。”黛玉见推辞不过,只得应允。
遂净手焚香,择了一略高的琴案,端坐于蒲团,左手按弦取音,右手弾弦出音,调了下弦,顺了顺指法,其音通透,其色明澈。一曲委婉深情的《空山忆故人》就倾泻而出,清澈飘逸的泛音,尽诉空山幽谷之静谧;跌宕灵巧的散板,又展空山月下徘徊沉吟之寥落,音律慢慢,琴意绵绵,曲调缠绵而悱恻。
李府*画廊长亭
李益领着北王、忠顺世子、巡盐御史林如海、苏州应天府王允、扬州应天府并淮扬监察使自正厅缓缓而来,其子、李玉簪之弟、玉珏之兄玉赞陪侍左右。众人行至画廊,忽闻得一阵叮咚之声,众人皆道:“哪来的琴声?”
李益道:“小女历来喜欢琴瑟丝竹,今日又兼有众姐妹齐聚一堂,想来是她们姊妹在抚琴奏曲。”言罢,偷偷瞅了瞅水溶的神色,见水溶驻足细听,便也长立不动了。
众人在山子石坐着静听,甚觉音调清切,轻柔飘忽。只听得低吟道:
风萧萧兮秋气深,美人千里兮独沉吟。望故乡兮何处,倚栏杆兮涕沾襟。
歇了一会,听得又吟道:
山迢迢兮水长,路遥遥兮断肠,耿耿不寐兮银河渺茫,罗衫怯怯兮风露凉。
又歇了一歇,水彧道:“其琴技拙劣也就罢了,这天朗气清,暖风和煦的,作此悲音,真是不知理趣。”水溶亦感叹低语:“何忧思之深也!”
林海听得这近似贤妻的弦音,早已浊泪湿衣襟,终是偷偷拭去,听得水彧贬低黛玉的琴声,却不敢多言,后思及水彧不过声色犬马之徒,别处也算了,唯独在音律这些赏玩之物上甚是精通,又兼女儿多年未习琴曲,他的品论虽过了点,但林家的抚琴向来不为技巧乐理所束缚,只以真情动人,便也释然了。
忽尔,旋律移向高音区,单音旋律转向空弦,低音转为衬托和音。
子之遭兮不自由,予之遇兮多烦忧。之子与我兮心焉相投,思故人兮情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