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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轰隆隆的声音就开始吵得人无法安眠。
将明未明之时,长安城内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都变得湿润,四月的天还不算是太热,清风却抚不平人心的焦躁不安。
昨夜里折腾一场,原本就身子不爽利的李漱还没睡上一会儿,就再次被人吵醒。
这回,可是件大事儿——
太子李承乾被废了。
消息一传过来,李漱当即变了脸色,也顾不得这会儿自己头昏脑涨,穿了衣裳就想往宫里去。
但人还没出门,忽然又改了主意,沉思半晌后,叫翠玉去跟下人们说不用备车了,便重新回了屋里。
旁边徐嬷嬷一脸紧张跟上:“主子……”
她知道李漱不喜欢听别人喊他公主,所以没外人的时候,就会这样喊。
而李漱听见,便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身坐在椅子上,阴着一张脸,忽然长长吐了口浊气。
“徐嬷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哎,主子您讲。”
“我能信你吗?”
李漱目光幽幽,似乎是透过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一眼便看到了外头。
而外头,这会儿正是细雨绵绵,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水雾,瞧起来什么都不真实,叫人恍惚。
徐嬷嬷不知他这话何意,但也听出了几分不对劲,悄悄又上前一步,忽然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奴婢自打十岁就跟在娘娘身边了,娘娘仙逝后便转头过来照顾小主子您,到如今,少也得有个四十年左右了。奴婢也不知主子是听了什么,更不敢说您听到的究竟准不准确,但奴婢敢说——”
“主子您可以剖了奴婢这心好生瞧瞧,倘若上头没有刻个忠字,倘若生了第二颗心,奴婢甘愿受死!”
说着,重重就磕下去,脑袋撞在冰凉的地板上,发出沉闷声响。
李漱见状,赶紧伸手去拦,硬生生阻下了她往地板上再撞一次的行为:“瞧嬷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也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快起来吧。”
徐嬷嬷绷着一张老脸,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主子,老奴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说……”
“是跟太子被废的事儿有关?”
她声音压得很低,即便是这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只怕也听不见她嘴里头的小声嘀咕。
李漱眉头一皱,却不立刻回答,只是扶她一把:“起来吧。”
半晌后,才忽然间自嘲似的一笑:“昨儿个房二过来寻我,嬷嬷可知道是所谓何事?”
“这……”徐嬷嬷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皱了眉,“老奴不知。”
李漱脸上神色淡淡,轻描淡写地说道:“驸马爷呀,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呢,昨儿个还在那问,为何我愿意帮他养别人的孩子……”
话未尽,他微微一笑,好像说的是别人家的事,所以他全然不在意,只是随口一提似的。
但徐嬷嬷却听明白了,不由得大惊失色,“他怎么会知道?这事儿除了老奴外,不是只有陛下……”
话说到一半,也突然没了声音。
是啊,除了陛下,就剩她了。
这事儿是主子的逆鳞,他是万万不可能去告诉别人的,而陛下又是主子的父亲,又怎么会……
这么思来想去,可不就剩下一个她了?
徐嬷嬷脸色瞬间灰白,却不是因为自己惹人怀疑。
她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想得嘴唇都忍不住颤抖,半晌后,跪在地上抬了头,眼底已经满是泪水:“主子,那这事儿万一要是被驸马说给了旁人……”
她担心的是面前这个自己带大的孩子会出什么差错。
这么些年了,日子过得太顺遂,他们都快要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就那么仰着头去看,看着对面那张脸,心里头情绪翻腾不定——
李漱生的是一双瑞凤眼,眼尾微微往上勾了几分,配上那圆润饱满的嘴唇,垂眼看人的时候,总是让人觉着有一股子欲念含在其中,想让人冲上去毫不留情地把那张嘴给撬开,狠狠蹂躏一顿。
徐嬷嬷记得很清楚,就是因为这样一张带着三分英气却有八分媚意的脸,娘娘才会说……
“不会。”
李漱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他怎么可能跟旁人乱传?倘若他要不是驸马,我倒是还得担心几分,可他是驸马——”
“你当他不觉得丢人吗?”
徐嬷嬷一哽,心里头一阵酸溜溜,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李漱便又站了起来。
他慢悠悠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外头空无一人。
“纵然我现如今被父皇万般宠爱,但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父皇他已经老了,他倒是能一直宠着我,但要是换了新皇呢?”
“父皇他越宠我,改日新皇就越是忌惮我,徐嬷嬷你说,皇帝的宠爱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底线又在何处?”
徐嬷嬷答不上来。
李漱便笑了,手虚虚一指:“底线就在他的江山。”
那根手指白玉一样,随意画了几圈,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态度。
“倘若在我和其他兄弟之中做选择,向来宠我的父皇会毫不犹豫将我抛弃,你瞧瞧,李承乾可是太子,风光无比——”
“现在他上哪儿了?”
一席话,说得徐嬷嬷满身冷汗,纵使她知道这里很安全,不会出现隔墙有耳的状况,但仍旧是免不了被吓得心跳加速。
李漱盯着窗外的绵绵细雨,闭上眼深呼吸。
半晌后,转过身,伸手把愣在地上的徐嬷嬷扶起来,低声细语:“我只有两条路,要么胃口大一些,把东西都吃下去,让上头那位动不了我,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