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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无论怎么想，脑海中那双冷灰色的炙热眼眸都挥之不去。
怎样都挥之不去。
笨蛋。傻瓜。何等无药可救的蠢货。
究竟为什么要执着一个同样无药可救的人。
所以还能醒过来的话，还能醒过来的话——
就告诉他原因。好吗。
如果连这么固执的你都改变了。
那么，我也姑且试着改变方式。将接下来的事交由你选择。
这样一来，即使结果我们都不满意。也不用我一个人来后悔了。
这一念头一旦浮现，就像伊甸园甜美而可耻的苹果一样吸引着他。
太宰治开始不自觉地思考此时想法的可实施性。
森鸥外之所以只把芥川当作好用的棋子而不去赋予他更多的权利，最大的原因就是芥川的不确定性，另一部分才是他的性格与处事方法。他的不确定性正是由于自己，这位港口黑手党出类拔萃策略超群的首领显然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芥川所有行动的目的，为了得到他的认可，哪怕只是这样的一种可能，芥川也什么都会去做，因此他才连续地杀人、以及令行禁止地执行任务。作为优秀而出色的棋子，这无疑已经足够了。
但是，在自己离开港口黑手党之后。芥川的地位也就没有了继续上升的可能。
因为，森鸥外意识到。芥川已经离他太近。
又如何能够给一个背叛者的部下信任？
所以，芥川能够脱离港口黑手党吗。
绝非易事，困难重重。哪怕是这样不确定的棋子也是有价值的，更何况芥川一直拼命地展现着自己的“价值”。在此之前，在捕获人虎失败之前想必森鸥外都十分满意，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这枚卒子。退一步讲，如果芥川真的脱离了港口黑手党，脱离了与政府交涉的灰色权利下的庇护，除非另找组织，以他可谓劣迹斑斑恶名昭著的过去，异能特务科又怎么会放他自由。
逃到天涯海角的自由不算自由。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让芥川在港口黑手党工作好了，各取所需又何尝不可。然后唯一要做的，只需等待有利的时机来临的那一天。
陡然间惊醒，太宰治连忙从脑海中划掉了刚才想的全部内容。低咳一声，目光却忍不住投向芥川一无所觉的睡颜。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点羡慕。
真好啊，可以像那样睡着。
“……”
不过，暂时还是忍耐一下考虑一些除立刻自杀外的别的问题。
对，回归到最首要的问题，让芥川醒过来。
一旦做出了决定，继续下去就容易很多。但是除非他自己想醒过来，否则要如何叫醒一个昏迷的人？现实又不是童话故事中得到一个吻就可以醒过来的芥川公主，不过，让芥川醒来的因素确实在他身上。太宰治只能不情愿地承认了。
所以，是什么呢。
太宰治怠惰地想着，用手指敲了敲膝盖。试探性地对着空气问道：
“如果你醒过来，我就认可你？”
毫无反应。
简直像傻瓜一般。
“如果你醒过来，我就认可你。”
“……”
不知道芥川会不会嫌他吵。
嫌他吵的话，那他就要更吵。幼稚鬼太宰治不服气地想着。
“我就认可你。我就认可你。我就认可你。我就认可你。我就认可你。”
自顾自碎碎念的太宰治并没有意识到芥川已经睁开了眼睛，神色莫测地望着天花板发呆。他并没有去看不远处低头坐在一旁的太宰治，如果投去视线，一定会被感受到。
“如果你醒过来，我就认可你。”
“如果你醒过来，我就认可你。”
“如果你醒过来，我就认可你。”
“我已经认可你了。但是你却并没有意识到，所以你想要的并不是我知道的认可程度。”
“你想成为我的朋友吗，芥川？”
他不需要友谊这种遥不可及的东西。
芥川继续看着天花板，完全无动于衷。甚至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
啊啊，看来太宰先生屡次自杀失败，也是现在的这种心情。
果然糟透了。
“如果你醒不过来的话，你就再也无法看到我了。又谈何得到我的认可。”
“我现在就在这里，一如你所期待的那样。”
“难道这还不足够吗。”
“足够了。”
“啊，原来足够了。”
太宰治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
——
“太宰先生，谢谢你。”
太宰治立刻将目光转去，只见芥川低垂着漆黑的眼睫，静悒的眼底不见喜色，脸色是数年如一日的苍白。他将手指抵到唇边，开始断断续续地咳嗽。
“身体……还没有好转吗？”
这句话已经自然而然地问出了口，太宰治自己都感到了意外。然而最应该意外的人却并无意外，依旧无半分动容。
“好转了很多，多谢。”
是吗。
“这样就很好了。”
太宰治说道。
芥川将目光看向了他。
“贤治君发现了你，我和医生小姐救了你。所以你现在会在这里。”
芥川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了，我会替你们做三件事。”
三个人，对应三件事。很好理解。
“哪怕让你去暗杀港口黑手党的人？”太宰治玩味地问道。
“你不会提这种没有价值的要求，这不符合利益。”没有特别地在看什么的目光垂落下来，芥川的语气无波无澜。“我是说，如果你执意。”
“条件接受。”
那么，就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了。
芥川起身离开了病床，走过去推开了窗户。阳光融化一般地落在了身上，他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然后一条腿踩到窗沿上，一个使力跃出窗户，翻飞的黑外套像羽翼那般径直坠入到风中。
房间的角落堆放着被锯断的镣铐。
最后消失在太宰治眼前的，是几缕血红色的罗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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